当阿拉巴马州一个小镇上17岁的高中生丹尼尔·赛尔夫(Daniel Self)在10月初听说一款允许人们向朋友发送匿名赞美的新应用程序时,他立即下载了下来。
他喜欢通过这款名为Gas的应用程序从朋友那里收到的积极信息,尤其是那些关于他穿衣方式的信息,因为他在这方面付出了努力。“这非常有说服力,”他说。
全美数百万青少年对此表示赞同。自从八月末在苹果应用商店首次亮相以来,Gas已经被下载了510多万次。青少年在表情包页面和他们的私人Snapchat故事上发帖。
赛尔夫亲眼目睹了这款应用的崛起。几乎一夜之间,他的学校里每个人都有了瓦斯。“这太疯狂了,就像一个电灯开关,速度如此之快。有一天,我从来没听说过[Gas],然后几乎我认识的每个人都有它,并在网上发帖,”他说。
然后一切都变了。
万圣节的前一周,赛尔夫在上学前和一些同学挤在一起,拿着手机,在Gas上互相赞美,这时他们的一个朋友走了过来。“你们知道,那个应用程序是针对性交易的,”朋友用紧张的声音告诉他们。“你不应该有这个,你真的需要删除它。”惊慌之下,学校的学生们开始集体删除它。
专家表示,Gas从未与任何形式的人口贩运联系在一起,而这款应用程序的结构本身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。这款应用功能有限,不能追踪用户的位置,也不能用来给别人发信息。这是一个基本的投票平台,允许用户对预先设定的恭维话进行匿名投票,并发送给相互的联系人。
但谣言仍然无处不在,困扰着这家羽翼未丰的初创公司及其创始团队,也让用户和他们的父母感到担忧。
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模式的最新例子:一个热闹的、面向消费者的应用程序一夜之间火了起来,却被有关它是性交易幌子的传言所困扰。2016年5月,社交应用Down to Lunch出现了这种情况;2018年,帮助用户计划面对面会面的社交应用IRL出现了这种情况;2021年,帮助女性评估社区安全的应用WalkSafe出现了这种情况。
尽管有类似的模式,谣言的来源仍然不清楚。但是有关加斯的叙述已经被警察部门、当地电视新闻和学区官员传播。
一个网络谣言流传开来
33岁的尼基塔·比尔(Nikita Bier)最初对自己的应用程序的成功欣喜若狂。这是这位年轻企业家的第二款热门应用。比尔此前开发并销售了一款名为TBH的应用程序,TBH是“诚实”的网络俚语,允许人们向朋友发送积极的反馈。比尔在2017年把它卖给了Facebook,然后在Facebook工作了4年,去年11月离开Facebook,重新投身初创企业的世界。
他决定利用运营TBH的经验,建立一个新的、类似的平台。他与科技企业家以赛亚·特纳(Isaiah Turner)和戴夫·沙茨(Dave Schatz)共同创立了Gas公司(最初名为Melt,后来改名为Crush)。比尔还请来了迈克尔·古铁雷斯(Michael Gutierrez),他曾在TBH担任社区支持负责人。这款应用于8月29日公开发布。
“女士们,先生们,”他在10月11日发推特说,“在五年的沉寂之后,我不再是昙花一现的奇迹。介绍Gas——美国应用程序商店第一名“这款应用程序的成功获得了大量正面报道。比尔在接受《华尔街日报》采访时表示:“对我们来说,排名第一是一张信任票,证明我们为青少年做的事情是正确的。”
但争议已经在酝酿之中。10月5日,该公司收到了第一条奇怪的消息:一名用户表示担心,因为他们听说这款应用与人口贩卖有关。比尔和他的团队一开始对此不予理睬,但几天之内,数十条、甚至数百条信息开始涌入。Bier说:“我们开始在应用商店收到大量差评。
“如果你有这个应用,现在就删除它!”一条应用商店评论写道。“这款应用是针对被拐卖儿童的,已经有近30名儿童失踪了。”
另一篇评论写道:“这款应用是性交易青少年和儿童。”“俄亥俄州有50多个孩子失踪了。”
谣言在网上迅速传开。青少年在抖音和Snapchat上发布视频,称该应用程序拐卖未成年人。家长们开始警告其他家长。10月31日,俄克拉荷马州皮埃蒙特。美国警察局发布了一份声明,警告家长们注意这款应用,并鼓励他们检查孩子的手机。警察局的帖子在Facebook上获得了数百次转发。皮埃蒙特警察局长斯科特·辛格说:“这个帖子是转发给我们的一个帖子的结果,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是一个假帖子。”“因此,我们与Gas的首席执行官进行了交谈,我们确定这是一个虚假发帖。我们已经从Facebook主页上删除了这段视频,并通知学校,任何有关这段视频的帖子都是虚假的。”
周四,俄克拉荷马州的奥克塔哈公立学校系统在其Facebook页面上发布公告称,Gas应用程序欺骗学生泄露了他们的位置。Facebook上的帖子写道:“其他城镇的儿童正在被绑架,这款新应用被认为是捕食者找到他们位置的来源。”在比尔向他解释了他的应用程序后,这条微博被删除了。“我们已经确认这是一个骗局,我们已经删除了它,”奥克塔哈学区的负责人杰里·尼德姆(Jerry Needham)说。
当地媒体也对这个恶作剧进行了报道。俄克拉荷马城的KOCO 5 News报道称,这款应用可能对儿童构成威胁,并错误地声称Gas会欺骗儿童分享他们的信息。“警方声称在其他城镇有儿童被绑架,这款应用可能是罪魁祸首,”记者在广播中说。在比尔要求他们更正记录后,一名记者在广播中指出,警方已经收回了他们的声明,Gas应用程序团队“相信他们的应用程序是安全的”。KOCO 5 News没有回应记者的多次置评请求。
死亡威胁和收视率下降
这些毫无根据的指控开始对Gas的业务产生严重影响。比尔说,有一天,3%的应用程序用户删除了他们的账户。根据SensorTower的数据,在10月17日和10月24日这几周里,随着谣言的传播,下载量趋于稳定。
Gas的社交频道日夜被用户发送垃圾邮件,称球队为性贩子。该公司依赖于订阅和应用内购买的收入大幅下降。目前,当用户在谷歌上搜索"煤气应用"时,他们会得到自动完成的建议,包括"煤气应用绑架" "煤气应用危险"和"煤气应用贩卖人口"
由四人组成的Gas应用团队几乎每天都受到暴力威胁。比尔说:“一名用户说,‘我有一把格洛克手枪,我会闯进你们家,把你们都杀了。’”“这些信息非常详细,他们会发送大约150条这样的信息,因为他们非常愤怒。我们收到过邮件说,‘你们的所作所为令人作呕,我已经向联邦调查局报告了你们。’我们每天都会从用户那里收到无数条关于它的信息。”FBI没有回应记者的置评请求。
辟谣几乎成了比尔的全职工作。他说:“这款应用程序可以自己发展,但应对骗局需要大量人力。”他每天晚上都要熬夜到午夜,这时应用商店才会刷新,他会努力回应那些攻击他公司的评论。
为了主动打击虚假信息,该公司几乎用尽了一切办法。它向每个用户发送关于安全的推送通知,并建立了一个安全中心,其中包含平台的信息和资源。比尔的女友甚至在TikTok上发布了一段视频,驳斥了性交易指控,该公司在其TikTok页面上分享了这段视频。
人口贩卖的幸存者和倡导者伊丽莎·布鲁试图在推特上驳斥阴谋论。10月20日,演员兼投资者阿什顿·库彻(Ashton Kutcher)发布了“Gas应用程序与贩卖人口无关”的帖子。库彻不是Gas的投资者,但他是非营利组织Thorn的联合创始人,该公司开发数字工具,保护儿童免受性虐待,打击儿童性交易。
“我们一开始想,谁会相信呢?这说不通。”比尔说道。“挑战在于,你只能用表情包来对抗表情包。如果它不容易被截屏,也不令人兴奋,它就不会比原始信息获得更大的曝光度。”
“信任危机”
俄勒冈大学(University of Oregon)数字平台和伦理学助理教授惠特尼·菲利普(Whitney Phillip)说,比尔和他的团队面临的是比一个愚蠢的谣言更大的问题。自2016年“披萨门”阴谋论(QAnon运动的前身)盛行以来,性交易的虚假指控一直很猖獗。她说:“现在,儿童处于危险中的广泛叙事在文化上非常普遍。”
菲利普说:“要理解为什么这个特定的应用程序成为目标,你必须明白,最现实和最明显的叙述是,邪恶团体正在对儿童做可怕的事情。它成为直接攻击任何个人或组织的一种简单方式。”
专家们对性交易谣言困扰消费社交应用的原因给出了各种解释,从对儿童安全的根深蒂固的恐惧,到对技术和机构日益增长的不信任,新闻媒体素养的下降,以及社交平台的崛起,在社交平台上,谣言可以迅速从一个地理区域传播到另一个地理区域。
《梗战:颠覆美国民主的网络战争的不为人知的故事》的合著者艾米丽·德莱弗斯(Emily Dreyfuss)说:“有一个由马夫和性贩子组成的邪恶团伙,这是一个在时代精神中传播的想法。”“每个人都很担心自己的孩子发生了什么,他们在做什么,他们会接触到什么。这款应用只在年轻人中传播开来,家长和老师根本不懂它。这是制造道德恐慌的完美条件。”
在如今的媒体环境下,这种恐慌可能传播得特别快。几名接受《华盛顿邮报》采访的Gas用户表示,在分享性交易谣言之前,他们甚至没有考虑过谷歌一下关于Gas的说法是否属实。参与谷歌的人表示,他们不相信主流新闻文章所说的这是一个骗局。
“我们面临的是一场信任危机。很多人看到了事实核查,就不相信媒体在做事实核查,”JUV咨询公司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齐亚德·艾哈迈德说。JUV咨询公司是一家Z世代研究和营销公司。
比尔在业内的同行建议他寻找一个危机公关团队,以帮助应对危机,但比尔表示,这将是“无用的”,因为几乎没有人了解年轻人所处的现代媒体环境。
“没有办法与媒体对抗,”他说。“因为(青少年)不阅读有关遗产的新闻,所以没有渠道让这些信息得到传播。”
赛尔夫说,他从一开始就对性交易传闻持怀疑态度,但他意识到为什么他的许多同学不会怀疑。“问题是,婴儿潮一代会相信他们在Facebook上看到的一切,但我这一代出生的人会相信他们在TikTok上看到的一切,”他说。“他们根本不会去核实,他们不会说,他们看到了,也不会有一点质疑。”
赛尔夫说:“我认为媒体素养应该得到更多的鼓励,如果不是在学校里直接教授的话。”“很多(人)不知道如何学习,不知道如何区分谣言与事实。”
比尔说,具有讽刺意味的是,这种拥挤而混乱的网络环境正是Gas如此受欢迎的原因之一。这款应用甚至不需要打字,就能让孩子们分享彼此的感受,表达脆弱的感受。
“赞美别人,向别人敞开心扉,真的让人不舒服,”他说。“我觉得这真的很悲哀,我们所有人在悼词之前,一生中有那么多了不起的事情没有被说出来。我认为这款应用程序提供了一个安全匿名的渠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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